诗文唱和间,青年士女们小心玩味着暧昧的距离,试探着“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境界。
《本事诗》记述,中唐时,博陵才子崔护于清明日寻春独游城南,口渴求饮于一庄户家,少女独自在家,初开门缝窥视,延请崔入内后,独倚小桃枝旁伫立注目,面对崔的挑逗全不作答,最后送别至门口,状若依依不舍。第二年清明,崔护再往寻时,只见门墙如故,大门已锁,便题诗于左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情窦初开、芳心难测,相思或怅惘,都付与春风。奈何原版故事有个炽烈的结尾:崔生数日后返回,只见女子之父哭道“君杀吾女!”女子已恍惚经年,读诗后一病不起,绝食而死;崔请入室哭丧,“举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须臾开目,半日复活。老父大喜,遂以女归之。”
诗歌不能杀人,但春光能。后世的诗人才子们,还将一次次走过庄舍的院墙,抬望眼出墙的新桃红杏,也揣摩起墙内佳人的心思:这次天籁般的笑声,是否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赶在盛放时节,尽情占有和挥霍春光,都不曾减其分毫。当残红落尽,“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不仅懊恼于无法传递的心意,更恼恨自己是否又一次错过一生一会的花期。
“酷怜风月为多情,还到春时别恨生。”墙内佳人的心思,早在春生之日,她的生命便与这花期相联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芳华何其短,也许一生等一次花开,曾不消一夜风雨,便再无寻处。有时会想,从崔护到杜丽娘,所有的游园邂逅,似乎不经起死回生、隔世倾心,不足以衬托这春光。只是这良辰美景,又能与谁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