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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爱逛的什刹海,过去是什么样的?

水在北京的建设与变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紧邻北京历史中轴线的什刹海,更是与北京城的形成密切相关。作为北京城六海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什刹海曾是商旅云集的京杭大运河的端点漕运码头,至今仍存留着丰富的传统文化与市井生活。

自西北方向来的水流过高梁桥,流入德胜门水关之后,就进入什刹海的水域了。如果说,瓮山泊(昆明湖)是居于通惠河上游的一壶悬水,是水源之所储存的话,则海子(什刹海)可归为该河中区之不可或缺的殊宝之地。从东南往西北看,什刹海是通惠河逆流而上、千帆万楫运载入城的终点码头;从西北往东南说,什刹海又是通惠河水波涟漪、顺流而下的一壶悬水,水动力之所集聚。

下文选自《走读北京大运河》(京华通览),较原文有删节修改。小标题为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文中所用插图均来自该书。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走读北京大运河》(京华通览),杨良志 杨家毅 编著,北京出版社2018年3月版。

《走读北京大运河》(京华通览),杨良志 杨家毅 编著,北京出版社2018年3月版。

为什么叫“什刹海”?

元建大都,大都城内设五十坊。紧依什刹海畔,为永福坊、凤池坊、丰储坊、析津坊、永锡坊,再北为里仁坊、招贤坊,再东为靖恭坊、昭回坊,各坊雅名福祥吉瑞,又含招贤纳士之义。而在该区域的实际发展演化过程中,这些雅意大都能付诸实现,造就它成为朝廷重臣和仁者贤人的聚居之区。

元代什刹海一带区坊示意图(《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元代什刹海一带区坊示意图(《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自元以后,至于明清,城北之什刹海,与几乎在地理方位上相对应的城南之宣南地区,逐渐形成了文士学者、诗人骚客自然集中的区域,学风所向,引领天下。

老北京风情画(《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老北京风情画(《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什刹海之“什”,有以“十”来表的,言者更强调其数量,并往往亮出“十座”庙宇(“刹”),比如什刹海寺、净业寺、广化寺、龙华寺、慈恩寺以及汇通祠、火神庙、关帝庙、广福观等名号来解。

上一说法,历来有学者主张非是。理由是:将佛家的寺,与道家的庙、观,混为一数列,属牵强。实际上在后海西北角上,明万历年间曾建有一座庙:“什刹海寺”,《帝京景物略》中称此寺“京师梵宇,莫什刹海若者”。因为它远近无比,所以周围海子取名,也就以其名为名。

什刹海,当地老人读时,亦有多用“什刹(窖)海”之音者,也可能受民间传说影响,说是这块地曾掘出财主沈万三十“窖”金银,于是勃兴焉。随着时间的推移,取“窖”音的越来越少了。

什刹海,也不乏写作“十岔海”者。看一下区域地图,周围胡同肌理确是七横八岔,名称上叫“斜街”的,如“烟袋斜街”“白米斜街”“马尾巴斜街”,实际上东倒西歪以“斜”行的,如“鼓楼西大街”“一溜河沿”“石碑胡同”“甘水桥”“北官房胡同”“南官房胡同”“羊角灯胡同”“马王庙街”……更多。“岔”来“岔”去的,以“十岔”称之,自然很确当的。

也有写作“十汊海”的,那是更看重了它“水”的成分。清会典馆总纂、诗人端木埰(1816—1887年)的《碧瀣词》中就有题《绿意·十汊河观荷醵饮》一首,其内“人生乐事知音聚,漫惆怅,萍踪南北”,“又晚霞,添助诗情,柳外断红涵碧”数句,吟后难忘。他这里称的就是“十汊海”。又,他这里用的是“醵饮”,《礼记》注:“合钱饮酒为醵”,由此看来“众筹”“AA制”,古已有之。

更有甚者,人家干脆就写“石闸海”,除了“海”字保留外,其他二字随意:《晓起至石闸海看荷花……》这是他诗题的开头,说是他赏花路过一户宅第,其主人并不相识,但请他坐进水轩置酒款谈,于是他“赋诗谢之”。诗中一些句子极是动人:“地安门外千石陂,压地红云不见水”——荷花满地竟成此阵势!“最胜桥东第一宅,青衣拔关出延客”——这宅子应是离作者所居不远啊。“我愿尽忘眼耳鼻舌色香味,并忘冰天与伏日”——得与投契者相谈,一下子宠辱皆忘,四时皆忘!说起来这“更有甚者”的诗人,还就是住在什刹海白米斜街,不是别人,大名鼎鼎的张之洞!

什刹海有哪些胡同?

诗人在这一带盘桓,会对一些胡同名怦然心动。

百花深处。新街口南大街路东。说明万历年张姓老者在此营园,叠石,浚池,修亭,莲藕花木纷繁,士人游赏络绎。

百花深处胡同(《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百花深处胡同(《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杏花天。地安门外大街路东。窄巷不通,但人说是清末巷西口曾有酒作坊,每春日辄取玉河边杏花落英入酿,遂使酒色泛红,芳馨远溢,于是以“杏花天”名之。

杏花天胡同(《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杏花天胡同(《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花枝胡同。德胜门内大街路西。因为它的东邻是恭王府、庆王府等,“花枝招展”是必然的。陈宗蕃《燕都丛考》中说,它曾叫“花针胡同”,音相近,从俗改。

棠花胡同。鼓楼西大街路南。清末聚专制关东糖的作坊,以“糖房胡同”称。儿谣有“……毛家湾,扎根刺,过去就是护国寺;护国寺,卖大斗,过去就是新街口;新街口,卖大糖,过去就是蒋养房……”这就靠近棠花胡同了。“糖房”改“棠花”,雅化。

千竿胡同。连通前海西街至三座桥胡同。“好竹千竿翠,新泉一勺冰。”陆游名句带给人美妙的诗境。其实此地原为明嘉靖时训练箭射之所,由“箭杆胡同”演化来。

藕芽胡同。西起西棉花胡同,曲折拐至护国寺街。这里紧邻着护国寺的“西廊下”,闹中取静,极尽曲折。胡同内坐西朝东的一座砖雕如意门,精湛异常。

藕芽胡同内的砖雕门(《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藕芽胡同内的砖雕门(《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柳荫街,青柳巷,松树街,椿树胡同。人与树亲耳。

玉芙胡同,由“玉佛寺”转来。碧峰胡同,由碧峰寺转来。清秀巷,由“清虚观”转来。

小说家来到这里,自然会关注“小羊圈”。

小羊圏胡同。新街口南大街路西。现已改为“小杨家胡同”。《四世同堂》中老舍介绍了这地界的样貌:葫芦嘴、脖、胸、腰、肚,“胸”和“肚”大概就是羊圈吧。紧邻着它还有“大羊圈”(大杨家)。

东羊圈。德胜门内大街路东。由两条小巷组成,东西向宽约2米,南北向宽近5米,“嘟噜”出来的这块地方拦上个栅栏就可养羊。今天它已并入了大街线内。

羊圈。地安门内大街路东,白米斜街南侧。百年前它就称羊圈,1965年整顿地名谐为“扬俭”,口小肚大,当年可能就养羊。

不大的地块上间插这许多羊圈,反映了食者的需求。

什刹海有哪些大院?

喜欢赶热闹的人寻到这里,可能被几个“大院”所吸引。

天汇大院。地安门外大街路东,后门桥以南。它南靠皇城,北有帽儿胡同的“步军统领衙门”,西接什刹海,清晚期皇亲在这里见人,官府来办事,游人找歇脚……它几进院落,档次高低,满足广泛的需要。这些年来它衰残而等待重整。

马良大院。地安门外大街路西,后门桥以南,与“天汇大院”斜对面。这里清代马姓回民曾建过个小的清真寺,后来聚集了众多买卖人家:做中药的,倒腾古玩的,一时热闹。今日它贴着什刹海的南沿残迹犹存。

麻花大院。德胜门内大街路西,麻花胡同。胡同里原有一座提督府,院落很大,民国时期当局在院中建起了无线电发射台——这家伙是个大钢架子,远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麻花,所以老百姓就叫它麻花电台,整个院落也就被称为麻花大院。现已并入藕芽胡同。何香凝、梅益、侯宝林都曾住过这院。

乐家大院。前海西街的三座桥之南。这里原为恭王府的花园,民国时期著名的乐家老药铺买下了它,则有“乐家大院”之称。前海西街的郭沫若故居,三座桥胡同的王稼祥居所,千竿胡同的机关宿舍,都曾是“大院”的组成部分。

热衷于探奇的人在这块转,会想弄清楚“大翔凤”“小翔凤”,“大金丝”“小金丝”是咋一回事。

“大翔凤”“小翔凤”胡同,实际上是“大墙缝”“小墙缝”的雅化谐音。和珅建府(后来的恭王府),广占地,高垒墙,它曲曲弯弯的墙外所挤出的“墙缝”,就是这两条胡同。“大翔凤”内有作家丁玲的住宅。“小翔凤”内有奕䜣的“鉴园”,北窗眺后海恰如镜鉴。

“大金丝”“小金丝”胡同,原来是叫“大金丝套”“小金丝套”的略称,实际上是“大金丝绦”“小金丝绦”的意思。绦,绦带;加入了金银丝线的贵重绦带,有大、小金丝绦。位于银锭桥南,北官房、南官房一带。这里原来是一片水,胡同建在水中的“岛链”上,如丝绦一般地抖动蜿蜒。故宫的单士元、翻译家杨宪益、学者熊十力、书法家赵朴初、诗人顾随等,住在这一地域。

积水潭原与城西北角的“太平湖”连成一片

以北京城的原皇城北城墙为界(今地安门东大街、西大街一线),什刹海(又称前海)、后海、积水潭(又称西海)统称为“外三海”;北海、中海、南海统称为“内三海”。“外三海”也有时以“什刹海”概称之,“内三海”的中海与南海往往以“中南海”概称。

今积水潭之北沿有积水潭桥,其地是已属明代北京城墙西北角“缺了一段”之所在;实际上,当初积水潭原是与城西北角的“太平湖”连成一片的,1966年8月老舍自沉之湖即此“太平”。随着水面渐小,以及太平湖地区“车辆段”的建设,积水潭往城西北角连属的水面“太平湖”消失了。

李东阳(1447—1510年),天顺间进士。他寓居什刹海西岸,自称“西涯”,其《西涯杂咏十二首》中有《广福观》:“飞楼凌倒景,下照清彻底。时有步虚声,随风渡湖水。”广福观今在烟袋斜街路北,李诗几句,说明该观曾临水峙立。有元代史料说,元时广福观更是在一泓水中。

汪精卫庚戌年(1910年)埋弹炸摄政王,一般俗说是在银锭桥,因为银锭桥广为人知也。民国年间掌故家张次溪(1908—1968年)于1943年研考埋炸弹实地,成《北京庚戌桥史考》一文,结论是埋弹地点,乃在今宋庆龄故居东北,名“甘水桥”的小胡同中。依此亦可证,后海的水面百年前要往北边泛出不少,几达今鼓楼西大街的路旁。

张次溪1943年完成《北京庚戌桥史考》一文,一时名流若李宣倜、龙沐勋、钱仲联、黄孝绰、徐肇璎(乃张次溪夫人徐肇琼之姐妹,雅擅诗文)等赞文或题诗,其中还有“齐璜白石”《次溪仁弟命题近著〈北京庚戌桥史考〉》一首七律:

豫让施全逊此桥,贤王宽大胜前朝。

本来刺客无愁怨,何必人才付灭消。

大好良缘足千古,非常事业息群嚣。

道傍亦下英雄泪,眼底淙淙落海潮。

白石老人诗,他自选过,别人也辑录过,但这一首恐怕是失收的;或有一说:齐氏并不以“七律”为常格,此作工稳讲究,也有可能是别人(不排除是与齐老人交好的张次溪)代作的。

齐白石与张次溪(《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齐白石与张次溪(《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张中行(1909—2006年)有文《一溜河沿》(他以“一溜”表之,说地势东高西低,一“出溜”就可走过;地名机构后以“义溜”表之,让那个“忠义”的“义”字“溜”掉了,不解何意),他叙述20世纪三四十年代住居附近的情况是:胡同沿水滨,其南其西并没有多少房屋,银锭桥以东三家铺子:烤肉季、小楼杨、爆肚张,都是居“路南紧靠水边”。行公此文说明什刹海东北角一带水面也相当漫泛。

张中行又有题《广化寺》一文,开笔就说:“……寺前(南面)有守门双石狮和红色大照壁;如果没有这个照壁,就正好面对着后海。”

“照壁之外是空地,有两层楼高的土丘,土丘之东有两个水池。”

“如果借周围景色来吹嘘,说是《城市山林》也不能算妄语。”

行公几语,把今广化寺前几座住居宅院“抹”掉了。

啊哈!这地界当年不过是土丘和水池。旧有成说“宁住庙前,不住庙后”,“宁住庙左,不住庙右”,中行先生恰居“庙右”,但他坦坦然不以为意。

张中行是久住什刹海几十年的人,他亲历亲见,所言绝对权威。当然他也不是“孤证”。京华掌故大家金受申(1906—1968年)家住安定门,往西去什刹海或办事或游赏也是常事。他在《北平历史上平民游赏地记略》一文中也写到广化寺,小段落是:

广化寺前海岸边,有一处佃农住宅,茅屋数椽,背堤面水,围以短墙竹篱,四周种植高柳,墙外堆积稻草,屋顶晒晾鱼罾,篱上引有蔓生花草,门前柳下系几只小船,屋后隔以小河,通以板桥。离住宅近的海内种荷,远一点种稻,极西端丛生芦草,堤种植桑麻,极似一幅《江村晚舍图》。我每次由此经过,必徘徊不肯就走。

金夫子这里比张夫子要细致得多。说寺前茅屋“背堤面水”,这“堤”无疑是张文中所说广化寺照壁之外“两层楼高的土丘”。又说这茅屋到广化寺之间还“隔以小河,通以板桥”,那就更可以想见广化寺前海水直漾到何处。

今日广化寺早已无复旧貌,是一个佛教什么机构所在,人员杂沓,香火缭绕,录音机播放的诵经音乐在庙内外不绝于耳。各色乞讨者喜欢麇集于辉煌的大门口以至通红的照壁前求待“善心”赏赐。在这里稍停,脑海中会闪出张夫子、金夫子文章里的一些字句;更会想到,约是一百年前吧,鲁迅先生做北洋政府教育部佥事(相当于“科长”),是往这里(广化寺辟为“京师图书馆”)“跑断了腿”的。得暇,翻《鲁迅日记》:

上午同司长并本部同事四人往图书馆……阅毕偕齐寿山游什刹海,饭于集贤楼(按:应为“会贤堂”,鲁迅初到北京,凭印象记名,尚未准确),下午四时始回寓。

(1912年8月20日)

……偕稻孙步至什刹海饮茗,又步至杨家园子买蒲陶(按:即葡萄),即在棚下啖之,迨回邑馆已五时三十分。

(1912年9月5日)

午后同夏司长赴图书馆,又步什刹海半周而归。

(1913年5月16日)

金受申的《江村晚舍图》萦绕脑际而不可去,且无餍足,于是我生出在金文中再寻出一幅什么“图”的想法。——好的,有啦。还是在《北平历史上平民游赏地记略》中:

后海南岸那一段河渠,到李广桥转弯处谓之“杨柳湾”,北京市内河流,只此一段像野外。河南为金氏花园后墙,土垣剥落,杂花野草丛生,衬着两岸杨柳和堤上所晒渔网,谁也看不出是城内风景的。

什刹海西堤上的荷花市场

这里是另一幅“图”——我们姑且命之曰《杨柳渔湾图》吧(当然这是由我后取的)。为了说明这一“图”,必须连及说一些水域知识。当年,从积水潭经德胜桥,在后海南岸的陆地上,还有一条流向东南的河,是为往皇宫里供水的河,名曰“月牙河”,当它流经今“柳荫街”北口的时候,过一座叫“李广桥”的桥,然后傍着恭王府的西墙继续东南流,过“三座桥”(又名“三转桥”),在今“什刹海体育场”(荷花市场后,郭沫若故居前)的地段又形成一个“右海”(后文会说及,也有人因为它是在郭沫若故居〈原恭王府马厩〉前的,称之为“恭王府洗马坑”),有河道跨过“压”上了皇城北墙的“西压桥”(今北海后门附近,对应着“东不压桥”),流入了“内三海”。

荷花市场风情画(《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荷花市场风情画(《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金受申的《江村晚舍图》(广化寺,他取题)与《杨柳渔湾图》(李广桥,代拟题)很值得珍重。根据他的描述,画家、设计家都可“情景再现”。当我在写这篇笔记的这几天,2018年1月初从北京市西城区人民代表大会上传来消息:将启动积水潭湿地公园的建设,将硬质垂直护岸改为植物缓坡,沿河种植芦苇群落和菖蒲群落,还将在北岸复建一处古码头,等等。想当年,不只是积水潭,连“外三海”都是土质草坡的呀。历史走了回头路,但使我们增长了经验教训。建湿地,水留多少,“干”与“湿”什么关系,动、植物搭配……是一个专门学问,作为外行且不置喙,但金先生文字记录的上述二图,绝对可以成为“外景设计”的重要参考。

金受申(《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金受申(《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前边提到了什刹海的“右海”,现在这里来交代。翁偶虹(1910—1994年)《消夏四胜》记叙了什刹海西堤上的荷花市场:

……茶棚在靠北的一段堤上,东西排列。东边靠着左海,海塘广莳荷花,香远益清,茶资高些。右海无荷,芦苇丛生,输却一香,茶资低些。茶棚都是广袤的伸入海塘,上搪木板,如坐水上。清风拂水,凉气袭人;夹有荷香,沁人心脾。

翁先生接着详述在这儿卖“冰糖子儿”的老人,冰镇的河鲜,现做现烙的油酥细饼,羊肉豆腐脑,莲子粥,以及拉洋片的、变戏法的、说相声的、练武术的等“诸般杂艺”,现在当然没有篇幅再引,但至今读来还是心向往之。

翁先生设位于长堤,面向南边,“左海”即今什刹海,“右海”即今“什刹海体育场”一带。

关于这“右海”,我们还可以补充一个例证以更丰富地说明:

孔庆普,1928年生,北京市建设局市政工程处总工程师,著有《北京城里的牌楼》《北京的城楼与牌楼结构考察》《城:我与北京的八十年》等。

在《城:我与北京的八十年》之中,《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五〇年》一段,他有关于“三海和四海清淤工程”的回忆。1950年初,国家政务院批准北京市政府湖泊清淤工程计划,三海(北海、中海、南海)清淤由杨尚昆任总指挥,汪东兴任副总指挥。而市属的“四海”(积水潭、后海、什刹海、西小海)的清淤指挥部,由北京市建设局负责;这里的“西小海”,即翁偶虹所说之“右海”,或者被俗称为“恭王府洗马坑”的那块水泡子。

20世纪50年代,尚为小学生的我曾去荷花市场,也记得它的西边还是一片水塘。大约是1958年以后,“大跃进”,填平了池塘,建起了“什刹海体育场”这一片建筑,记得还在其中看过电影。“什刹海体育场”确实为国家培养了不少“健将”“冠军”,但现在想起减少了一大块水面,还是挺遗憾的。

积水潭结冰,一白千顷(《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积水潭结冰,一白千顷(《走读北京大运河》内页插图)

顺便亦应交代:当积水潭、后海进行清淤时,对德胜桥,“月牙河”上的李广桥、三座桥,进行了修缮或拆除,“月牙河”改成了暗沟。

说到这儿,我们可以小结一句了:在“外三海”的东(一溜河沿),西(太平湖),南(从李广桥到西压桥),北(广福观、广化寺、甘水桥),原是有更为宽阔的水面的。换句话说:原来“外三海”的水域,比今天这局面是要大许多的。此话空说没有力量,我们列举了上述凿凿史证来说明。

当我把这一节结尾的时候,因为有近交看到前引的金受申两段文章,叹为“妙文”“稀见”,于是我便生出再增两条金氏文以飨读友的想法。

乙丑年七月十五日:

……道出十刹海,时已夕阳斜挂,游人驻足,荷香四溢,柳雾蔽天,于北岸购《红楼梦》一部……穿后海而回,月已东升矣,湖波浩渺,蒹葭秋水触目,前游顿增感喟。卧柳平桥,尽有吾辈足迹,于今苔藓增花,旧迹难寻矣……

乙丑年十一月初十日:

……作积水潭之游。潭水结冰,一白千顷,松楸落叶。湖山胜地,惜未能于夏秋之间与玉人同泛采莲舟也。至后海橇……海中团瓢、楼台一例荒凉,更无高下之别,洵乐事也。

不错,这就是来自金受申的日记。乙丑,1925年,此年金氏二十岁;少年老成,令今人感佩的文笔!

原文作者/ 杨良志 杨家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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