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的散文创作,或记事,或写景,或言志,无不真实记录时代的沧桑变幻与人类审美情感的传承演进。现代意义上的白话“散文”批判继承中国古代散文的传统,借鉴西方文学中“随笔”的创作特色,逐步发展壮大,成为与小说、诗歌、戏剧并称的文体。
散文既能直抒胸臆,又能描摹万物,因此被视为自由多样的文体;散文语言贴近日常,最易触动人们的情感,可以直接地陶冶人们的心灵。这也是经典散文被誉为美文、拥有广泛读者、历经岁月更迭仍让人捧读的原因。为了全面展示二十世纪以来中国现当代散文一百多年的创作成就,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当代名家散文典藏丛书”(第一辑40种)于近日出版。
正如“中国现当代名家散文典藏”的出版缘起中所说,中国现代文学开启自一百多年前的一场文学革命。从此,与社会现实密切相关,普通大众可以接受、可以欣赏、可以从中得到思想启蒙和艺术享受的新文学,如雨后春笋般生长,涌现出一篇又一篇、一部又一部影响当时、传之久远的经典作品。自“五四”新文学以来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进程中,散文无疑是耀人眼目的明星。
6月10日晚,以“散文为何如此迷人”为主题的“中国现当代名家散文典藏”(第一辑)新书发布会,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举行。活动中,与会嘉宾共同回顾了中国现当代散文创作的历史与现状,探讨新时代散文创作的未来与路径。
散文是拥有最多受众的文学门类
据丛书编委主任、中国作协副主席阎晶明介绍,“中国现当代名家散文典藏丛书”计划出版近80种,已经出版的第一辑共计40本,以鲁迅散文打头,包括了中国现代文学史和当代文学史上的很多著名作家的散文作品集。
阎晶明说,中国是一个文学大国,有着非常深厚的文章传统,散文可以说是中国文学文脉最长的文学门类。自五四新文学以来,散文创作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鲁迅先生曾经在他的杂文《小品文的危机》里讲过,‘五四’以来,‘散文小品的成功,几乎在小说戏曲和诗歌之上’。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阎晶明表示,入选这套丛书的作家中,有小说家、诗人、戏剧家,也有文学理论家,但是他们都写了非常好的散文作品。
“中国是散文大国,千百年来散文的创作源远流长,这一文脉一直绵延至今。”中国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岩提到,二十世纪以来,现代散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诞生了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沈从文、冰心、丰子恺等灿若星辰的散文大家,留下众多脍炙人口的名片,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心灵。新中国成立以后,当代散文的创作因更多关注人生、反映现实、真实记录伟大的社会变迁与时代变化,广受读者喜爱,涌现了一大批诸如孙犁、汪曾祺、萧乾、史铁生、贾平凹、铁凝等散文名家。
散文为何如此迷人?面对这一问题,《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表示,散文这一文体可以说是拥有最大受众的文学门类,是最广大的阅读者的首选。散文是最真切、最真实的一种文体,同时它最能展现个性之我,也最具有通约性的人类性。这样一种文体,人人都可以阅读,人人都可以理解,人人都可以对它产生一种迷人的感慨。
现代散文使汉语从绝境中再生
在“现代文学三十年:传承与创新”座谈环节,作家周大新表示,“我感觉散文和小说相比,散文算是‘兄长’,小说算是‘弟弟’。因为散文诞生的时间比小说早,它囊括创作的文字也最多。从广义的散文来说,除了诗歌和小说以外,都属于散文。所以在我内心里,散文一直是最重要的。”周大新将自己创作的散文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感性的散文,写人、记事、抒情的;还有一部分是智性的,带有思辩性的,讲自己思想上的一些认识、一些见识的散文。
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孙郁看来,现代散文接续了中国古代文章鲜活的文脉,使汉语从绝境中再生,“可以说鲁迅、周作人那一代人,包括像废名,他们接续中国古代文脉的鲜活部分。”孙郁说,中国漫长的历史当中,白话文、文言文走了一段弯路,只会表达别人思想,不会表达自己的思想,历史上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有价值的文本、文章,被遮蔽掉了,所以“五四”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就是重新发现活的文脉,这是那代人很了不起的地方。
孙郁表示,经过鲁迅那代人的努力,使得白话文可以与古代的文言文相比美,“他们创造了一个新的格式,一种新的表达样式。这个样式里面人的自我意识出现了,我们在鲁迅先生的文本里能感觉到尼采和克尔凯郭尔那样的精神,也能感受到六朝以来文人个性的精神。大家打通了中外,连接了古今。”与此同时,孙郁提到,现代散文三十年当中,涌现了一大批杰出的作家,增加了汉语的弹性,“他们知道白话文也可以在文言、方言、翻译体里进行新的调试……我们可以看到周作人的平淡、丰子恺的佛性、萧红天籁式的书写,汉语的各种可能性都出现了,白话文里也呈现出文言文没有的另外一种景观,以汉字为本位的文学书写。”
“从公众接受层面来讲,散文是融在我们日常生活里的,对作家的写作也是(如此)。”巴金故居纪念馆常务副馆长周立民认为,像老舍、巴金、沈从文这样的散文作家,包括鲁迅、冰心、郁达夫这一代,他们的散文作品通过课本、通过教育机制,对培养中国人的审美感受、塑造心灵,发生了很大的作用。一个现代中国人该怎么表情达意,其实跟他们的创作有很大关系,“从这里来讲,散文可能有着不可取代的功能。”
“咱们现在的散文,不客气说,就是周氏兄弟创造的。他们不仅是奠基者,他们也是这个领域的最高成就者。后来所有的人都是出于他们之门的。”文学评论家止庵指出,白话散文的来源不仅仅是古代古文,它的来源实际上是全世界的文章,包括英国的、法国的、日本的。鲁迅、周作人兄弟把这些东西汇总起来,再加上原来的散文传统,汇合出一个新的文体。在这里,止庵认为,“怎么谈论这两个人的重要性和高度都不为过,因为没有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我们的现代散文,甚至没有现代文学。”
女性作家让散文更加贴近日常生活
在“当代散文的突围和流变”座谈环节,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贺绍俊认为当代散文给他留下的一个突出印象就是女性散文。贺绍俊表示,女性散文在当代散文中的贡献特别大,这跟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的大的社会背景有关系。改革开放的四十年是真正中国当代女性意识觉醒的四十年。它不仅带来非常精彩的、丰富的散文作品,更重要的是女性作家更能够触到散文的灵魂。
在贺绍俊看来,散文这种文体更适合女性来写,因为女性能够把散文的优势表达得更加充分,“就像一个女性在日常生活中诚实的、真诚的叙述着自己的感受、情绪和对日常生活的体会。”谈及女性散文带来的贡献,贺绍俊认为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它让散文更加贴近生活情趣,日常生活审美化在当代散文中间表现得非常突出。
作家刘亮程最早写了十年诗歌,然后写长篇,长篇写了一半又开始写散文。“开始写散文的时候,我有一种回到语言家乡的感觉。因为散文这种语言、语感,你可以自由自在在语言中书写。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有琐碎的细节、所有流失的岁月,我都会把它写成散文。”刘亮程说,虽然自己在写长篇小说,但在他看来,小说应该安放在更远的地方,“当我们在小说中,尤其我从小说世界回来的时候,想回到散文中,回到散文的语言体系中,回到散文的日常语境中,然后再把自己安顿下来,这真是一个漫长的陪伴。”
谈及自己的散文阅读,刘亮程说,“有时候读翻译文学,读久了就想回过头来,回到‘五四’以来我们的散文传统中,看看前辈作家们用那时候的汉语写的散文,就有一种回到语言家乡的感觉。散文对于我或者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它就是一种陪伴,一种长久的、温暖的、可以精神安放的一种陪伴。”
散文已发展成国民性文体
“我们现在谈到散文,基本都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谈起,比如像余秋雨、张承志、于坚、王小波、梁鸿、周涛、刘亮程、李娟等这些作家,好像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才谈。”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平说,其实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专栏是1988年在《收获》杂志出现的,“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散文和随笔其实是百花齐放的时代,我认同散文日常化的审美,但是我们不能忘记现代散文很重要的传统——散文这样一种文体是跟知识分子群体整体的精神风貌有直接关系。”
在何平看来,一个民族的散文边界可能是一个民族心灵和精神的边界。从这个角度来看,散文肯定有日常审美的一面,但是在中国一百年的现代文学史上,散文承担了思想性文本的意义和价值,这一点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散文里表现得特别突出。到了新世纪,网络出现以后,从论坛、博客到现在的微信、微博的时代,散文显然已发展成一个国民性的文体。
回到散文为什么迷人这一问题,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看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它能够走进我们的内心深处,能够卷起我们的情感风暴,散文的魅力在于它和读者之间有一种共振,这种共振有可能跨越时间,也跨越空间,“我们现在依然在读郁达夫,依然在读徐志摩,依然在读周氏兄弟,但同时我们也会读刘亮程老师的散文,读冯骥才老师的散文,他们可能不是生活在一个地域,但大家依然很喜欢读。”张莉认为,多样性和包容性是散文的特点,也是“中国现当代名家散文典藏”的特点,“很多读者读了以后也可以看到,原来散文可以这样写,原来散文可以如此的自由、如此的开放。”
(记者 何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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